近日，《中国老年》杂志社采访椿萱茂（北京西山）老年公寓总经理王晶，针中国长辈失智照护方面进行深度探讨交流。让我们跟随他们的视角，一起走进失智长辈的世界。

以下内容转载于《中国老年》杂志 作者：卓成华

王晶（左）与老人在一起

失智的老人对眼前的事不记得，但远期的记忆特别清晰；他可能不会说话，但会唱童年的歌谣；他不认识人了，但轻碰他们的脸颊，会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。你报着一颗同理心，再看失智老人的孤僻、怪异举动，通过目光与他交流，能“看到”对方的意思；模仿他的举动，能“听到”对方的表达。其实，面对失智老人，我们不必刻意去纠正他的所做所为，只需改变一下自己的内心与感知，了解对方的情绪，倾听他的想法，接纳他的行为，抚慰他的心灵，让他们享受宁静的被爱的感觉，也是一种疗愈之方。

这就是与失智老人进行有效沟通的认可疗法。

“追忆”的认可技巧

能让老人情绪平复

曾女士每天都在找她的丈夫，但她却不记得丈夫两年前已经去世。一名护理员好心地告诉她：你的丈夫出差了，过几天就回来。她就开始担心丈夫有外遇，怕他路上不安全，整天惴惴不安。

这时，另一名护理员介入，她采取相反的做法：陪她一起找她的丈夫。在这过程中，护理员询问她是如何认识丈夫的，喜欢他哪些地方。这些话题让曾女士滔滔不绝，甚至回忆起丈夫已经去世的事实，情绪慢慢平复了许多。

第二名护理员采用的方法，就是北京椿萱茂西山老年公寓推行的认可疗法中“追忆”的认可技巧。

失智症也称痴呆症，是因脑部伤害或疾病所导致的渐进性认知功能退化，它影响的记忆、注意力、语言、解题能力等。老年失智症（即阿尔茨海默病），先是从最近的记忆开始忘记，伴随着多动、妄想、幻觉、抑郁、焦躁、易怒、失禁等情形，最后丧失所有的记忆。

“让失智老人恢复正常，目前仍面临很多困难，”北京椿萱茂西山老年公寓院长王晶曾是位病理医生，她说，“认可疗法不是试图去让老年人停止那些异常举动，而是认可他们的情绪，走进他们的世界，陪着他们以他的方式，安静地走完余下的岁月。”

当失智老人逐渐忘记词汇、语言时，也慢慢地丧失了思维能力。当天吃了什么，做了什么，上没上厕所，看望他的是子女还是护理员等眼前事，一概都不记得，但他们的感觉依然存在，感情也依然存在。

王晶说：“在我们这儿入住的失智老人房门口，都设置了一个记忆箱，里面放着他的照片、旧时信件、老友的赠品、小时候用过的物件以及一些难忘经历，有两个作用，一个是帮他回忆他之前的曾经的辉煌，一个是帮他找到今天的家，因为他已经不认识家门了。”

微笑、爱抚与柔和的语调，是为失智老人服用的最好“药剂”。和他一起浏览或制作相册，帮他写自传，简单地问一些他过去常做的事情，比如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是什么时候，最幸福的事是什么，最艰难的时候是如何度过的。

“老人失智过程短的三五年，长的达十几年，”王晶说，“目前针对失智症的非药物干预方式中，认可疗法是为数不多的与失智长辈进行有效沟通的方法，在国际上得到普遍认可。当你走进失智老人的的世界，设身处地与他交流，与他一起追忆过去，是很容易做到且令人愉快的事情。”

挖掘失智原因

减轻压力，提升自尊与幸福感

认可疗法是美国老年病学家内奥米·费尔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创立，它通过了解失智老年人的人生经历、性格、能力等信息，制定针对性的生活照护和活动计划，帮助老年人解决未竟之事，维系与外界沟通，以减轻老人的压力，提升自尊与幸福感。

王晶介绍，内奥米·费尔女士的父亲是一家养老机构的院长，她几岁就在养老院里接触了失智老人，看见护理人员一直在纠正老年人的错误行为，却没有多少改变。她长大后成为一名社会工作者，觉得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服务老人会更好，就提出了一个词，叫同理心，不去否定失智老人的行为，而是与老人做朋友，去走进他的世界。

椿萱茂2015年引入认可疗法，合作出版了《认可：接纳 观察 沟通 改善，有效照顾定向障碍老人》《认可疗法家庭照护指南》，并为养老机构和家庭培训认可专员，更全面照护失智老人。

与失智老人交流，首先要了解失智的原因。王晶说，失智都要经历一个刺激点，有个导火索，像老伴儿去世、遇到一个一时解不开的难题，情绪就会一下子崩溃，产生失智行为。

王晶举个例子，有位老人一直说有人要害他，所有地方都有人在监视他，摄像头就安装在电视机的正面，最可怕的是还有人从插座里给他放毒气，因而他把家里的所有插座口都封死。稍微觉得安全了，但一段时间后，他又觉得有探照灯在照他。

“这些异常行为是失智中的被害妄想症。”王晶说，“正常人会对他说，哪有人害你。但认可疗法的同理心就会问，你觉得毒气是什么味道，是白天多还是晚上多。探照灯有没有影响到你的睡眠，会不会影响到你的食欲，对你有没有造成伤害，怎样才能把探照灯关掉。”

认可疗法分为三个步骤，首先要取得对方信任，表示我是站在你的一边，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，我是同情你的。第二步去挖掘他异常行为后面的原因。第三步去帮他解决。

王晶说：“像这个案例，我们充分交流后，问你觉得探照灯、摄像头、毒气是谁给你放的，多长时间了。他就讲是原来单位的人放的，是因为他写的一篇文章惹着了对方，但文章是他上级让他写的，他背了锅。”

挖掘出老人失智背后的原因，就开始解决问题了。王晶找到了这篇文章，告诉老人，你看这文章写的多么好，还得到了谁谁的认可。他说有摄像头的地方，就拿着他的手去摸，你看多么平整，所以没有什么摄像头，他的房间是安全的。同时带他到其他人房间去看，都是一样布局，毒气与探照灯就不存在。

“老人的心结没有了，就不再去恐惧这件事。”王晶说。

适合与失智老人沟通的技巧

实施认可疗法，要先将自己的感受置于一旁，接受并暂时体会他人感受的能力。这听起来简单，做起来最难。

王晶介绍认可疗法要点：一是集中注意力，观察老人行为。二是找到合适的距离，寻找同理心。三是使用适当的语言技巧和非语言技巧。四是在积极的氛围中结束对话。

集中注意力投入一件事，是树立同理心的第一步。观察老人的表情、身姿、情绪等状态，获得的信息越多，越容易接近他。而正常的社交距离，即两个人握手的距离，既让对方意识到你的存在，也保证充分的尊重，会令人感到舒适。

王晶说：“认可疗法的语言沟通的技巧，要使用开放式问题，使用关键词改述对方的话，问相反的问题，追忆过去，寻找熟悉的应对机制，利用偏好感觉等。”

使用开放式问题，即不能用以“是”或“不”回答同題，问题通常以“谁〞“什么”“哪里”“何时”或“如何”开头，避免问“为什么”，以免造成剑拔弩张的局面，引起老人烦躁、愤怒或沮丧的情绪。

在西山老年公寓大堂采访王晶时，不时有路过的老人打招呼，有的还给院长送来镶了框的画，那是她刚制作完成的。王晶会拍拍老人肩膀，竖起大拇哥，夸赞她的手工，并用脸贴着她的脸，说一会儿去看你。

老人们的作品

王晶说：“目光接触、身体接触，是认可疗法里与老人建立关系的桥梁。当一个人深陷自己的世界时，轻柔地触碰手臂或肩膀是建立关系的一种方式。”

内奥米•费尔在研究中发现，大多数老年人会在别人碰他们的脸颊时想起自己的母亲，从而有所反应；碰后脑勺则会让他们想起父亲，碰下颌会让他们想起丈夫（妻子），碰肩膀会让他们想起兄弟姐妹或密友，而用指尖在脖子后方面小圈圈会让他们想起孩子。

每次触摸都必须在交谈的背景下进行。触摸和主题之间必领一致，每一次触摸都必须与对方感同身受，带着关爱，语气清晰、温和。

内奥米•费尔在这庭照护指南一书里说，人们常常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口吻是严厉的、是说教式的或贬低他人的。在与失智老人交谈时，要注意自己的语音语调。如果老人正在表达某种情绪，你的声音要与他的情绪相匹配。如果对方在生气，你也要体现出愤怒；如果对方很悲伤，你的声音也要听起来很悲伤。不要“演戏”或假装，要在寻找同理心的背景下配合适当的语气。

纾解心扉的家属互助会

一人失智，全家不安。

当家人面对失语、失用、失认等功能障碍的老人时，几乎要耗尽全部时间和精力，却因改变不了现状而苦恼，采用认可疗法，用老人认可的行为留住过往，对双方都是一种解脱。

认可疗法分为个人疗法和小组疗法。在椿萱茂，个人疗法由生活助理与老人进行交流；小组疗法是和老人家属一起与老人进行交流，大家彼此分享经验，纾解心扉。

“小组疗法我们叫家属互助会，每月组织一次。”王晶说，“让老人和家属一起排排坐，像幼儿园的家长会，一起讲难忘的回忆，老人特别开心。”

澳大利亚曾有一名失智者，用写书的方式记录经历并说出自己的心声：请尽量不要打断我们的话语，只要耐心倾听就可以。如果我们忘了最近发生的事，请不要以为我们没心没肺，只要给我们一点提示就好了，我们可能只是想不起来。

王晶介绍，家属互助会不仅听老人讲过去，也让家属倾诉照护困境，与大家交流和讨论照护心得。他们建有互助会微信群，可以线上线下开展活动，举办讲座，为家庭提供预防老人走失、照顾护理和正确治疗等方法，减轻照料者的负面情绪，使照料者获得一定程度的身心放松。

一名失智老人家属在网上留言说：我们家老人在椿萱茂待两年了，在认可疗法的帮助下，变得比之前乐观多了，它帮助长辈处理了很多我们做子女的都做不好的事情，而且也让老人有可以说话的人，有自己的朋友，有被尊重的感觉。

目前我国老年失智者超过1000万。国际阿尔茨海默病协会公布的数据显示，失智症出现了年轻化的趋势，公认的发病年龄已由原来的65岁提前到了55岁。

王晶说：“椿萱茂是远洋集团开办的养老品牌，名称契合了比喻父母都健康的成语‘椿萱并茂’，目前在全国有近30家连锁机构。除了认可疗法外，我们还引入并运用音乐疗法、园艺疗法、触摸疗法、芬香疗法、回想疗法、宠物疗法等多种国际先进失智照护技术，为入住的失智长辈服务，这些方法可以从感观上来刺激长辈的脑力行动，延缓阿尔茨海默病的进展。我们希望在这里让每一位失智长辈都能获得归属感，感受到爱和人生意义。”